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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窝小说网 > 架空小说 > 财主底儿女们  作者:路翎 书号:44637  时间:2017/12/6  字数:14205 
上一章   第十二章    下一章 ( → )
  秋天,蒋淑华生了男孩,身体更坏了。蒋淑珍和沈丽英在冬天的时候又怀了孕。蒋少祖夫妇没有来南京,诉讼没有结果;老人们生着病,怀念一种说不明白的东西,好象是怀念故乡。这半年,蒋家底人们底唯一的兴奋便是蒋淑媛替妹妹蒋秀菊做媒,而被蒋秀菊拒绝了的事。蒋秀菊显得是毫不考虑就拒绝,在姐姐们和亲戚们里面惹起了长久的议论。

  蒋秀菊看到了各个家庭底缺陷和不幸,认为自己,没有任何保留地,应该完全不同。教会女中底恋爱的风波,对她没有影响,同学们认为她头脑守旧,但她却认为没有一件恋爱是严肃而有意义的。父亲死后,她是突然地认识了金钱底力量和周围的堕落和丑恶。如人们在这种少女身上所常常看到的,蒋秀菊,在最初的朦胧的梦想之后,退了回来,着眼于严肃的实际了。她底原则是:她心里只有她自己。她觉得除非有钱,她不能恋爱,或结婚,而现在她没有钱。于是,那种绝对的高傲来到了她底心里。

  她不大到姐姐们那里去了。但常去看发疯的哥哥。她想:孤独很好。

  蒋蔚祖很可怜地惧怕一切人,憎恨一切人。但正因为惧怕,正因为他并不如人们所看到的那样冷酷,他不能离。因为金素痕还需要他,他不能离。将近过年的时候,他过活得极紧张。他异常诡密地侦察着:金素痕是否还需要他。

  他证明金素痕不顶需要他。总之,他没有得到肯定的确证,也没有得到否定的。意志底缺乏就在于没有力量造成一种事实底确证或心灵底确证,在疯人更是这样。

  蒋蔚祖养成了他底思索的习惯。他先在房里走,把一切东西都或破坏,然后不动地躺在这些凌乱的东西中间。在他有疑问的时候,他就又站起来,再。如此直到这种凌乱肯定了他底思想,或者说,他底思想肯定了这种凌乱的时候为止。

  又是在雨的、严寒的夜里。昨夜金素痕在这里哭过,今天他,蒋蔚祖,在这里思索着。他把椅子翻倒,把被单和衣服拖到地上,肯定金素痕底悲哀是假的。但为什么要做假?他想,不能解答,于是把椅子推到边去,把一件衣服撕破。六只蜡烛照耀着,苍白的蒋蔚祖僵直地躺在地板上。他忽然捶地板,叫出两声野兽的声音。

  遵照金素痕底嘱咐,佣人站在门外监视着。但到深夜时,她找到了可以安心的理由,下去睡了。

  蒋蔚祖捶地板,叫出野兽的声音。

  他站起来,把桌子翻倒,他坐在桌子上,举手蒙着脸,听见了风声和雨声。

  “又是一年了!爹爹底尸骨要烂了!他也等得急了!”他想。

  “来吧!来吧!这里来吧!”他觉得,在遥远的风声和江涛声里,有这样的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他。这个声音一年来便呼唤着他,今夜显得特别亲切。

  “我来了!来了”蒋蔚祖说,拉动地下的杂乱的被单,躺下去。

  “昨天她说:‘我们总要分离的,有什么关系!’怎样?好极了!那么我是否要杀死她?”他想,望着烛光。“不让她活着!活着比死还难受,又有阿顺!那么,我怎么办?”

  在这个人间底深渊底极底下,深沉的寂静里,蒋蔚祖听见了远处的江涛底悲惨的吼声。

  “不要想!什么都不要!我到苏州去!到爹爹坟上去!到寒山庙里去!”他说,于是站起来,吹熄了两只蜡烛,把地上的一切全踢。然后又躺下去,躺在冰冷的地板上。“我把这个房子烧了!这样我就不会再留恋了!”他想。

  他闭着眼睛躺了一会。然后站起来,紧张地把一件线衣加在身上,又打了一个包裹,数了数身上的钱。他挟着包裹,望着烛光。

  “阿顺啊,我是不仁不义!”他说,取了一只蜡烛,但又放下,盼顾着。

  “这个人间有何留恋!”他说,出了冷酷的表情。“是的,何所留恋!不仁不义,男盗女娼!与其被人侮辱,当不如归去啊!”他说,拿起蜡烛来。

  “啊,辞别了,这个人间!辞别了,可怜的素痕!”他大声说,凄凉地着泪。

  他底手颤抖着。他挟着包袱走到门前,打开了门,拿蜡烛向外面照了一下。然后他走回来,迅速地,强制着自己,点燃了帐子。他屏息地看着帐子燃烧。火焰冲到帐顶,他发出了野兽般的绝望的叫声。

  蒋蔚祖明白了他所做的事情底意义,明白了火焰底意义,明白他是从此失去一切了。他恐怖地上前拉帐子,但屋顶底芦席已经着了火。他在烟里跑了几步,又叫了一声,怕被别人发觉,逃了出去。

  跑到荒僻的街角时,他回头,看见火焰已经升在屋顶上。火焰冲到空中,在寒风里扑击着。旧朽的、孤独的屋子烧着了,蒋蔚祖底,蒋蔚祖底地狱和天堂烧着了。四近有了激动的人声。好像被什么力量支配着似地,蒋蔚祖战栗着跪了下来,向火焰叩了一个头。

  在这个大的力量前面,蒋蔚祖屈服了。好像骄傲的青年屈服于爱情。这个人间底轻蔑者屈服于对人间的凄凉的栈恋,蒋蔚祖觉得自己是不可饶恕的,将来也不可饶恕。于是他没有力量回到故乡去了。为了寻求恩泽和饶恕,他走向毁灭,消失在南京底那一大批不幸的人们中间了;这些不幸的人们,是被南京当做它底渣滓而使用着的。

  人们常常以为自己是因真理而冷酷有力的,疯人更觉得自己是因真理而冷酷有力的、直到最后,他才明白自己底可怜的恋情。蒋蔚祖落到街头去了;最初和几个这种同伴住在和平门的破庙里,后来被赶走,逃到南京附近的板桥去。最后,在第二年春天,他又在南京出现,醉着,穿着乞丐的破衣,疲劳而怨毒,干着下的生业。

  金素痕找寻了一些时,确信蒋蔚祖是死在什么地方了,确信自己,在这个人间,失去了往昔的寄托,明的希望,主要的,疯狂的伴侣,是孤零了。这样地设想了、悲哭了以后,她就从这一场可怕的恶梦里醒来了。她在下关底另一间屋子里布置了蒋蔚祖底灵堂,好几天带着五岁的男孩在那里厮守着。法院开庭的时候,她,寡妇,带着阿顺去…。她在庭上哭了。

  接着,二月间,她就嫁给了一位年青的律师。

  一面是灵堂,一面是婚礼。金素痕从这种悲剧中取得了她底生活权利。她确实是爱着那个不幸的书生,可怜的疯人的。她相信她是替蒋蔚祖底寡妇孤儿找寻出路,她心里非常悲哀。

  金素痕,预见到这个结婚底完全的势利和冷酷,抓紧了这个悲哀。除了这个悲哀,她在人间是没有别的东西了。一种可怕的剧痛,预示了她底将来底不幸。于是,过去的一切,就被一种纯洁的光辉所照耀,变成了诗和图画。

  她诚实地忏悔着,她底悲哀的热情噬了一切。在某一天早晨从恶梦里醒来的时候,蒋蔚祖就变成纯洁的天神活在她心里了。

  “我有多少罪恶!”她想,带小孩上车,到下关底灵堂里来。

  她沉默地走进灵堂,坐下来悲伤地望着蒋蔚祖底照片。她做手势叫佣人点蜡烛。

  她做手势叫小孩叩头,小孩恐惧着。她站起来,把小孩按在地上,同时她哭了。

  “阿顺,阿顺,爹爹去了!”她哭,说。

  于是她望着照片。

  “可怜的蔚祖归去了!”她说,低下头来。“留下了我们,受不尽的辛苦!…蔚祖!蔚祖!你总知道我底心!我是你底素痕,无论在这个人间,还是在…九泉!蔚祖,一切都完了,我们做了一场恶梦!我们在应该相爱的时候没有能够爱,现在你去了,而我也不久了,我是一个罪恶的女人!…从此,我要在这个万恶的人间…啊,不,蔚祖,你什么都晓得,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啊!”在痛灼的悲伤里,金素痕叫了起来。随即她倒在椅子里。

  渐渐地,在时间底冲洗里,金素痕就得到了宁静的悲哀。用一种非常的力量,这个女人下了可怕的,结了婚,照旧过活着。夜晚睡去,白天醒来,可怜的金素痕就觉得自己已经平安了。

  三月中旬的一天,阳光照耀着的、新鲜的早晨,蒋秀菊经过中华路去看一个朋友。她是美丽、俊雅、新鲜,提着小巧的皮包,像每次一样,沉思着走着路。在中华路中段,当她过街时,她遇见了列队进城的军校底学生们。他们整齐地在道路中央前进着,唱着歌,并且喊口号。蒋秀菊皱着眉站下来,让他们通过。这个严肃的、进行着的、年青的男子们底队伍,是突然地在蒋秀菊底沉静的心里惹起了一种混合着欢乐的恐惧。她庄严地站着,望着对面的屋檐:屋檐照在阳光里。她感到通过着她底身边的男子们都在看她;她在这些目光里,就像屋檐在阳光下。她突然地,恐惧而欢乐地,感到了这个春天的早晨底全部的美丽,并感到自己是年青、骄傲、美丽,在面前摆着一切。

  军校底学生们通过着,唱着歌。

  “他们到哪里去?这么早!”蒋秀菊轻蔑而又温柔地想,望着对面的屋檐。“但是我管他们到哪里去!”她想。“我现在要出征,我爱人要同行…”军校底学生们通过空旷的道路,整齐地踏着皮鞋,由长官发了号令,以哑的、无表情的声音唱着歌。

  “我现在要出征,我爱人要同行!”他们机械地摇摆着手臂,唱着歌;阳光辉耀着;在阳光里,站着一个娇美的女郎。好像只是为了这个,他们才列队到街上来,并且唱歌的。

  蒋秀菊被吸引,不觉地看着他们。她接触到了几对明亮的、匆促的眼睛。有人红着验,皱着眉,闭紧着嘴巴通过蒋秀菊面前,因为觉得一个这么大的男子在街上唱歌是可羞的,尤其在一个少女面前唱什么“爱人要同行”是可羞的。蒋秀菊脸红了,立刻转身沿人行道走去。

  “啊,他们真有趣!”她想。“但是,我喜欢孤独!”她温柔地向自己说,看着面前的道路上的阳光。

  “收复国土!”队伍继续通过,发出了咆哮。

  蒋秀菊站下来重新看着他们。她觉得,在这个洪大的喊声下,她失去了什么。失去了什么细致的、温柔的东西。这个洪大的喊声占领了街道,于是街道、阳光、麻雀、兴奋的人们,遗忘了她,蒋秀菊。

  队伍通过着。两旁停着车辆和人们,队伍动着,像无波的、峻急的河

  蒋秀菊几乎不可觉察地皱了眉,有了烦恼的表情,沿着屋檐走去。

  “大家说中国要亡了。有谁负责这些人底命运?有谁负责我底命运呢?”她想。但心里感到,是这些人自己,负责这些人底命运,是她自己,负责她,蒋秀菊底命运。因为她,蒋秀菊,和这些人,都活着。因为是春天,并且阳光是这样的美。

  “我应该安静,否则就不好了!”她在心里说;这是对瞬间前所感到的一切说的。像青年男子们不敢有过多的情一样,少女们不敢有过多的春天、阳光、烦恼…她走进了石块铺成的街道。阳光在附近的玻璃窗上闪耀着,远处有喊声。

  她听见了面来的锣声,看见了从十字街口向这边转弯的、激动着的人群,首先是褴褛的、叫嚣的孩子们。在人群上面,在阳光里卷垂着蓝色的、白色的幔帐和黄的旗帜。因为道路太窄,她在一家店铺门前站了下来,以便让这个出丧的行列通过。

  这个队伍,前面的一段是杂乱而纷扰的,展览着穷苦的人们。像一切出丧的队伍一样,只在最后面才出现那种必需的悲哀与庄严;在前面,幔帐和旗帜飘扬着或卷垂着,展览着富有,也展览着贫穷。敲锣的是一个野的老头子,他跑在最前面。其次是鞭炮,不绝的鞭炮;褴褛的孩子们钻到大人们底踏动着的脚下去,抢夺着鞭炮。街道两边站了观众。

  蒋秀菊,出了那种高傲的、疲乏的样子,皱着眉站了下来。在这个热闹的街上,她充分地感到自己是教会女中底学生。她觉得这里一切都无聊。正因为这里的一切,她想起了自己底朋友们。在纷扰的、烦恼的城市里,高傲的人们惯于想到自己有些什么,以和各种引和刺抗衡。

  蒋秀菊不耐烦地注视着行列。她嫌恶那些鞭炮。想到将要看见孝子和棺材,她就震动了一下,低下了眼睛。“多么讨厌!”教会女生想,望着前面:穷苦的人们抗着二十四孝。

  二十四孝走近来了。看到那最前面的一个,蒋秀菊就惊吓起来,把皮包提到嘴边。她跑了一步又站下。随后她不顾一切地叫起来,冲了过去。

  她所看到的,就是那个已经死了好几个月的蒋蔚祖!蒋蔚祖麻木地,蹒跚地走着路,抗着“王祥卧冰”他底头发那样长,他底脸上涂着泥污和鼻涕。他所穿的衣服——假若还能叫做衣服——在一个叫花子身上,是很适当的,但在蒋家底儿子身上,是骇人的。破布片垂着,部和肩头都了出来;下身的布片垂到膝盖,出了破烂的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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