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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窝小说网 > 历史小说 > 金云翘传 作者:青心才人 | 书号:38618 时间:2017/8/16 字数:9775 |
上一章 第20回 金千里苦哀哀招生魂 王翠翘喜孜孜完宿愿 下一章 ( 没有了 ) | |
词曰:生负明山,愿与明山完死案。死案才完,早已前愆断。再世重,又要从算。天心幻,祸兮福倚,做出教人看。 右调《点绛》 不说翠翘随觉缘在云水庵中栖泊,且说金重同父到辽,收拾了叔子的丧事,并店中本钱,耽耽阁阁,三四个月方得起身回京。只是夜梦颠倒,神思不宁,金生疑是相思搅得他心。得整归鞭,恨不得夜以继打点回来,与翠翘痛说相思,细诉离情。千样打叠,万般算帐,赶到京中把事托与父亲,好到揽翠园中来访翠翘。 此时翠翘已去四月,王家亦搬往别处。金重寻旧迹窥-,绝无一人,心中甚是着疑,乃问邻人。邻人将王家被事,翠翘卖身,细说一遍。金重惊得目瞪心呆,魂出魄消,半信半疑,顾不得形迹,怕不得是非,竟跟寻到王家。见矮墙小屋,殊非昔日规模。耐不住叫道:“王兄在家么?”王观走出,见是金重,忙答道:“千里哥哥,几时回来的?请到里边坐。”金重随入客舍,二人礼毕坐下。金重正开言,王观向内里道:“金家哥哥回来了,快烹茶。”里边听了这句话,好象死了人的一般,没头没脑一齐哭将出来。金生不知就里,上前忙问所以。王员外、王夫人道:“金家哥,我女儿命薄,遭老夫之难,卖身救父,不能完君姻娅。临行再三嘱托,叫我以妹氏代偿盟约。我女儿说得好苦也。他道今生不能与你谐连理,愿到来生续此盟。”言罢,放声痛哭。金重起初还怕王员外夫妇不知,如今说明,你看他捶跌脚,撞头磕脑,就地打滚。叫一声,怨一声命。越劝越哭,越哭越悲,直哭的一佛出世,二佛升天,三界混沌,四海风烟,五行颠倒,六甲不全,七星南挂,八卦倒悬,九野扰攘,十方-遭。先前王家哭得凶,到后来看得金重伤心痛骨,口吐鲜血,死去多时,苏而复哭。王员外只得收了眼泪,倒去劝慰他道:“木已成舟,哭亦无益。贤婿那时不去便好,如今虽决江河为泪,徒自伤耳。”金重咬牙道:“难道我落他乡,我就罢了!我明便差人往临清去访问,若有下落,虽破家产,也须教缺月重圆。二令爱高义,非不甚愿,但不忍负了大令爱一段热心。”王安人以翠翘留下的别诗、别书等物件付与金重,金重每读一句,呜咽一声。室之人观之,莫不泪下。王员外留晚饭,金重不能下咽,更深回家,次出偏宅一所,接王氏家眷移入居住。令王员外作书一封,打发能事苍头,到临清访问翠翘消息。 去月余。回道并没有个马监生。金重号哭不止,饮食俱废。其父恐其过忧成病,勉强替翠云纳采,择成姻。虽男才女貌,极其相得,而一言及翠翘,则涕泗横,呜咽不能忍。 其岁同王观俱得为附学生,王观念终事之德,往谢拜之。终事愿以女,以成两家之好。是年以遗才科举,金重中秋魁,王观亦得登榜。二人亲往临清探访,并没消息,闷闷不已。 越三科,金重举进士,选河南绿衣县守。未之任,丁父犹。服阕,补山东临淄县令,挈家眷到任。事暇,与夫人谈起罹难旧事。夫人道:“连夜梦见姐氏,莫非此处觅得个音信!”金重顿悟道:“夫人不言,我几错矣。临淄,临清,只争一字之别,要知非失记之谈也。我明只做一件没头公事,查问书吏,看是何如。”夫人道:“老爷之言是也。” 次金重升堂,分咐皂快,拿十三年前马监生在北京讨王翠翘一干人犯,限三要人。皂快拿了这张牌,没些把柄,又不敢去问,只得领牌回家,与二三伙子里商议道:“这个惑突的官府,没没绊,发下恁一张牌,教我们到那里去拿人。又只限得三,列位大哥有甚主意,指教指教,待我大大做个东道相谢。”一人道:“十三年前事,我们后辈哪里晓得。都总管在衙门中多年,那件那瞒得他。他若回道不晓得,再没有人晓得了。”皂快大喜,即忙去见都总管。 都总管此时已出了衙门,在自家门前替孙子们玩耍。皂快叫道:“都老爹在此玩耍,晚辈有一事相问。我闻得十三年前,甚么马监生娶了一个北京女子,叫甚么王翠翘,怎么起止?他们讲不明,算来老爹定知详细,特求指教。”都总管点头道:“是,他们也说不明白,我尽数晓得。说来话长,今我不耐烦,明朝你来我说与你们听,要哭的哭,笑的笑哩。”皂快心欢喜,拱手道:“我明携茶来听讲。” 别了都总管。两个商议道:“这事能管不如能推,都老儿既晓得,我们明早堂禀了老爷,推在他身上,其功在我,知不知在他,岂不是好商议。” 次早堂,来禀金公。金公不待开言,便问这干人犯有着落了么。皂快道:“人虽不曾捉获得,音信却是有人晓得的。”金公道:“甚么人晓得其事?”皂快道:“这是十三年前事,小人们年幼,不知其详。老爷衙门的旧役都来得,尽知其事,求老爷唤来一问便知。”金公批在快手手道:“仰差即拘旧役都是来得公干。”快手飞走,去见都总管。都总管着了一惊,不知甚事。吃上一壶酒,来见金公。金公正坐堂等,都老儿进见,磕头道:“都来得磕老爷头。”金公道:“都来得,我要追究那马监生娶北京女子事,道你晓得,从直说来。”都来得道:“原来老爷跟查这件事,小的尽情知道。那马监生名叫马不进,生平好酒贪花,不事家业,落江湖。遇着一个鸨婆,名叫秀妈,也是姓马,合得相投,便跟了秀妈做帮,替他当家,支撑门户。出外依然作监生行径,专一骗讨良人妇女。假名娶妾,带回接客,非止一人。十三年前到北京充作富翁阔老,要讨一女子为妾,其女名叫王翠翘,十分齐整,弹得好琴,唱得好曲。说因父被贼干连,卖身救父的。带了回来,要他接客。那女子十分烈,自刎一刀,得七死八活,被邻里们也诈了些银子。那妈儿的造化,一一夜救醒了,却用下一个调虎离山计,挽出一个子,名唤楚卿,哄翠翘逃走。至中途拿住,此番捉回,那女子吃得好苦也。皮鞭豁了三百,槌打了一千。受刑不过,落了火坑。过了两三年,嫁了一个束秀才,也享了年余快乐。被那大娘宦氏,劈空拿回无锡,打作逃奴。熬煎不过,奔走他方,不知怎的嫁了个大王。两年前,兵至临淄,肢解了马不进,活剥了楚卿,倒点天灯偿报了秀妈,鸳鸯鞭酬答了宦氏,宦鹰、宦犬杀无赦,束家父子俱免死,姥姥、道姑俱有厚赠,薄幸、薄婆碎判以死。果然是个有恩有义的女子。邻里地方,老幼男女,一人不伤,屋宇坟墓,一樵不采。大吹大打,吃了三酒,方领兵去了。以后事情不晓得。”金公听了,哑口无言。半晌道:“如此依你说来,这马监生等已受过报了。那女子随着甚人,可晓得姓氏否?”都老儿道:“这事要问束生员,现在老爷马足下开缎铺生理,叫来问他,便知端的。” 金公教拿个名帖,到束铺户家去请束生员来见。束生员不知甚事,〔着〕了公服,来见金公。金公随即赏了都老儿,便分咐接入束生员后堂相见。礼毕坐下,金公道:“王翠翘与我有中表之亲,因父难被匪类所赚。今有一差役都得知,细讲他复仇雪,酾恩报德,业已明白。但他道事完领兵回去了,不知他所随的是甚人。闻兄知其源,特请过来相问。”束守道:“门生山之丑态,父师想已尽知,门生为山之累,在军营耽阁独久,乘闲细问军人,道那主帅姓徐,名海,字明山,乃是越人。才雄文武,勇冠三军。片席相逢,两侠入彀,便挥金为令表妹赎身,移居-土。一去三年,成了大寇。率雄兵十万,娶令妹为夫人。大兵所至,无不全捷。目今驻兵闽、浙。闻督府屡屡招降不从,以夫人之劝,约束三军,不滢人女,不杀戮老弱,不烧毁民房,不战掘坟墓。东南半壁,俱受王夫人之德。其他不能尽知,不敢妄对。”金公听完,唏吁泪落。 送出束生,回衙对岳父、母、子、舅细讲一番。一个个心酸肠断,一双双泪滴情伤。因在任上,不敢放声痛哭,声忍气,几乎不雨飞霜矣。金公思量弃官寻访,想道干戈载道,杀人如麻,军营严肃,怎么得身子进去。没奈何,思思切切,念念想想。想之无极,与翠云咏一回翠翘的别诗,弹一回翠翘的胡琴,焚一回翠翘的遗香。诗余琴罢,香燕之时,觉翠翘隐隐而前,唆唆而语者。此其别时精神凝注,故见于物者如此。金生便忘记了花秋节,耽阁了冬雪夏云,咄咄书空,不病似病,好苦恼情怀也。但见:抚弦兮忽声绝,展卷兮泪几斑。 舒毫兮就还停,启口兮开言又咽。 一个青年进士,得不痴不癫,如梦如醉,不便饮食俱忘,连晨昏都不辨了。有白乐天诗为证。诗曰:若不坐禅消妄想,也须痛饮发狂歌。 不然秋月花夜,怎奈间思往事何? 愁愁闷闷,度了三年,进京补福建南平县尹。王观登甲,选了扬州回府。二人商议道:“限期尚早,我闻钱塘贼势已平,领了文凭且到浙江寻访翠翘消息,又去还了天竺香愿。”商议已定,领了资文,告过父母。父母大喜,一同起夫马往南进发。来至张家湾,讨了船,竟往浙江。 一路无词,直抵杭州。租个大寓住下,细细访问,方知大寇已死,翠翘功高不赏,赐与永顺酋长,当夜三更,在钱塘江上投水身死。金重听得此言,放声大哭,一家无不哀号。即忙收拾祭礼,到钱塘江上,见江水滔滔,波涛滚滚,只有望汪洋而洒泪,睹汐而惊心。盼望伊人,不知在何水一方矣。放声痛哭,情殊不胜。因摆祭,临江设位吊奠。作祭文,笔为哀阻。乃歌宋玉《招魂》辞以挽之。辞曰:魂兮归来,东方不可以托些。长人干仞,惟魂是索些。十代出,金铄石些。彼皆习之,魂往少释些。归来归来,不可以托些! 魂兮归来,南方不可以止些。雕题黑齿,得人以祀,以其骨为醢些。蝮蛇蓁蓁,封狐千里些。雄虺九首,往来倏人,以益其心些。归来归来,不可以久滢些。 魂兮归来,西方之害,沙千里些。旋入晋渊,靡散而不可止些。幸而得,其外旷宇些。赤蚁若象,亥蟾若壶些。五谷不生,-营是食些。其上烂人,求水无所得些。彷徉无所倚,广大无所极些。归来归来,恐自遭贼些。 魂兮归来,北方不可以止些。增冰峨峨,飞雪千里些。归来归来,不可以久些。 魂兮归来,君无上天些。虎豹九关,啄害下人些。一夫九首,拔术九千些。豺狼以目,往来——些。悬人以嬉,投之深渊些。致命于帝,然后得瞑些。归来归来,往恐危身些。 魂兮归来,君无下物幽都些。土伯九约,其角——,敦-血拇,逐人——些。参目虎首,其人若牛些,此皆甘人。归来归来,恐目遗灾些。 魂兮归来,入修门些。工祝招君,背先行些。秦篝齐缕,郑绵络些。招具该备,永啸呼些。如酒不废,沈夜些。兰膏明烛,华灯错些。结撰至愚,兰芳假些。人有所极,同心赋些。耐饮尽,乐先故些。魂兮归来,反故居些。 招罢,放声痛哭,举家哀号,惨切振地。金重、王观与一家人,正哭到凄惨之处,忽见一尼僧走到祭筵上,将设立的牌位一看,见上写着翠翘名字,因大笑道:“王翠翘与你们是甚么眷属,这等哭他?却哭差了也。”大家听了,各各惊讶。金重忙说道:“翠翘是我。”王观忙说道:“翠翘是我姐。”王员外忙说道:“翠翘是我女,他已投江死了,我们至亲哭他,为何差了?”那尼僧又笑道:“翠翘虽果已投江,却有人救了,不曾死。你们哭他,岂不差了?”众人听了,又惊又喜,俱围着尼僧问道:“老师父些语真么,莫非取笑?”那尼僧道:“出家人怎敢打诳语。”金重道:“若果未死,却在哪里?”那尼僧道:“现在前面云水庵中。”大家听见尼僧说的确然,欢喜不尽,都深深向尼僧作礼道:“万望老师父指引我们去一见,恩不敢忘。”尼僧道:“不独你们要见他,他也指望见你们久矣,就同去不妨。”因举步前行道:“要见翠翘的,跟我来。”大家听见,喜得心花都开。也不坐轿乘马,男男女女,仆妾跟随,簇拥着步行。 幸喜不远,沿着江滩,绕过一带芦丛,便望见庵了。又行了箭余路,方到庵前。尼僧先走进去,众人也不逊让,竟一哄拥入庵堂,是真是假尚鹘鹘突突。只见尼僧向内叫一声:“濯泉妹,你情缘到了。一家眷属,俱在此间,快出来相会。” 叫声不绝,翠翘早道冠道服从庵内走出来。看见父母弟妹并金重,俱衣冠济楚,立庵堂,不喜极悲生。也不行礼,早奔几步,扑入王员外、王夫人怀里,放声大哭。道:“你不孝女受得好苦也!只道今生今世再不得看见父母,谁知又有今!”王员外与王夫人抱定道:“我那受苦的儿,只道你为父母受魔折死了,不料天不负你,还留得你的性命,只是苦了你了。”王观、翠云都赶前扯手捉臂,呼唤姐姐。金重不便上前,只喜得眉眼笑,朝天拜谢。又对佛前拜谢。大家哭定了,翠翘方立起身来,拜见父母,又拜谢金重。拜定金重,又是翠云同王观并终氏拜见翠翘。 大家拜毕,方坐下细说情。说到苦处<金云翘传> wWW.bWoXs.cOm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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