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利小说孽海花在线阅读由曾朴提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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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窝小说网 > 历史小说 > 孽海花 作者:曾朴 | 书号:10239 时间:2017/3/27 字数:6894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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避物议男状元偷娶女状元 借诰封小老母权充大老母 话说彩云扶着个大姐走上船来,次芳暗叫大家不许开口,看她走到谁边。彩云的大姐正要问那位叫的,只说得半句,被彩云啐了一口:“蠢货!谁要你搜问底?”说着,就撇了大姐,含笑地捱到雯青身边一张美人椅上并肩坐下。大家哗然大笑起来。山芝道:“奇了,好像是预先约定似的!”胜芝笑道:“不差,多管是前生的旧约。”次芳就笑着朗道:“身无彩凤双飞翼,心有灵犀一点通。”雯青本是花月总持、风教主,风言俏语,从不让人,不道这回见了彩云,却心上万马千猿,又惊又喜。听了胜芝说是前生的旧约,这句话更触着心事,任人嘲笑,只是一句话挣不出。就是彩云自己,也不解何故,踏上船来,不问情由,就一直往雯青身边。如今被人说破,倒不好意思起来,只顾低头手帕儿。雯青无打彩地搭讪着,向山芝道:“我们好开船了。”山芝就吩咐一面开船,一面在中舱摆起酒席来。众人见中舱忙着调排桌椅,就一拥都到头舱去了,有爬着栏杆上看往来船只的,有咬着耳朵说私语的。雯青也想立起来走出去,却被彩云轻轻一拉,一扭身就往房舱里沿上坐着。雯青不知不觉,也跟了进去。两人并坐在沿上,相偎相倚,好像有无数体己话要说,只是我对着你、你对着我地痴笑。歇了半天,雯青就兜头问一句道:“你知道我是谁么?”彩云怔了一怔道:“我很认得你,只是想不起你姓名来。”雯青就细细告诉了她一遍。彩云想一想,说:“我妈认得金大人。”雯青道:“你今年多少年纪了?”彩云道:“我今年十五岁。”雯青脸上呆了半晌,却顺手拉了彩云的手,耳鬓厮磨地端相的不了,不知不觉两股热泪,从眼眶中直滚下来,口里念道:“当时只道浑闲事,过后思量总可怜。”彩云看着,暗暗吃惊,止不住就拿着帕子替他拭泪,说道:“你怎的没来由哭起来。口虽如此说,却自己也一阵透骨心酸,几乎也哭出来。雯青对着彩云,只是上下打量,低低念道:“愁到天地翻,相看不相识。”一面道:“彩云,我心里只是可怜你,你知道么?”彩云摸不着头脑,却趁势就靠在雯青身上道:“你只管伤心做什么?回来等客散了,肯到我那里去坐坐么?我还有许多话要问你呢!”雯青点头。只听外面次芳喊道:“请坐吧,讲话的日子多着哩!”雯青、彩云只好走出来,见席已摆好,山芝正拿着酒壶斟酒,让效亭坐首座。效亭不肯,正与胜芝推让。后来大家公论,效亭是寓公,仍让他坐了,胜芝坐二座,雯青坐三座,次芳挨雯青坐下,山芝坐了主席。大家叫的局,也各归各座。彩云自然在雯青背后坐了。 正是钏动钗飞,花香鸟语,曲翻白纻,酒卷回波,其时船已摇到了白公堤下、真娘墓前一带柳荫下泊着。一轮胭脂般的落,已慢慢地沉下虎邱山下去了。船上五彩绢灯一齐点起,照得船如不夜城一般。大家搳拳猜谜,正闹得高兴,次芳道:“今这会,专为男女两状元作合,我倒想个新鲜酒令,好多吃两杯喜酒。”大家问是何令?次芳指着彩云道:“就借着女状元的芳名,叫做彩云令。用《还魂记》曲文起句,第二句用曲牌名,第三句用《诗经》,依首句押韵。韵不合者罚三杯。佳妙者各贺一杯。再用唐诗一句,有彩云两字相连的飞觞,照座顺数,到“彩云”二字各饮一杯,云字接令。”大家听毕道:“好新鲜雅致的令儿!只是烦难些。”彩云道:“谁要你们称名道姓的作人。”次芳道:“你别管,酒令如军令,违者先罚!”彩云笑了笑,就低头不语了。次芳道:“我先说一个吧!”念道:“ 甚蟾宫贵客傍雯霄,集贤宾,河上乎逍遥。” 大家都哗然道好。效亭道:“应时对景,我们各贺一杯,你再说飞觞吧!”次芳道:“彩云箫史驻。”顺着数去,恰是雯青、效亭各一杯。次芳先斟雯青一杯道:“请箫史饮个成双杯儿、添些气力,省得骑着龙背,跌下半天来。”雯青正要举杯,却被彩云劈手夺过去道:你倒高兴喝,我偏不许你喝!”次芳笑道:“嗄,一会儿就怎地麻!”效亭道:“别闹,人家要接令哩!”一面就念道:“ 迤逗的彩云偏,相见,君子万年。” 大家道:“吉祥丽,预卜状元郎夫荣贵,该贺该贺!”效亭道:“快喝贺酒,我要飞觞哩!”接着就念句“学吹凤箫乘彩云”“彩”写数到雯青“云”字次芳。次芳道:“贺酒还没全喝,倒要喝令酒了。”大家照喝了。次芳道:“作法自毙,这回可江郎才尽了!”彩云道:“做不出,快罚酒!”次芳耸肩道:“好了,有了,你们听听,稍顿一顿,人家就要罚酒,险呀!”雯青笑道:“你说呢!”次芳念道:“ 昨夜天香云外,谒金门,鸾声哕哕。 飞觞是‘断续彩云生’。效亭一杯,雯青一杯,接令。” 山芝道:“次芳这句话,是明明祝颂雯翁起服进京升官的预兆,快再饮贺酒一杯!”雯青道:“回回硬派我喝酒,这不是作人吗?”彩云低声道:“我替你喝了吧!”说着,举杯一饮而尽,大家拍掌叫好。雯青道:“你们是玩呢,还是行令?”就念道:“ 又怕为雨为云飞去了,念奴娇,与子偕老。” 大家道:“白头偕老,金大人已经面许了,彩云你须记着。”彩云背着脸,不理他们。雯青笑念道:“化作彩云飞。”次芳笑道:“老前辈不放心,只要把一条软麻绳,牢牢结住裙带儿,怕她飞到哪儿去!”彩云瞅了一眼。雯青道:“该山芝、效亭各饮一杯。”效亭道:“又捱到我接令。”他说的是:“ 他海天秋月云端挂,归国遥,月其迈。” 胜芝道:“你怎么说到海外去了?不怕海风吹坏了人,金大人要心痛的呢!”山芝道:“胜翁你不知道雯翁通达洋务,安知将来不奉使出洋呢?这正是佳谶。”大家催着效亭飞觞,效亭道:“唐诗上‘彩云’两字连的,真说完了!”低头想了半天,忽然道:“有了,碧箫曲尽彩云动。”雯青暗数,知道又临到自己了,便不等效亭说完,就执杯在手道:“我念一句收令吧!”就一面喝酒,一面念道:“ 美夫图画在碧云高,最高楼,风雨潇潇。 就念飞觞道:‘彩云易散玻璃薄’。应当次芳、胜芝各一杯。”次芳道:“这句气象萧飒,做收令不好,况且胜翁也没说过,请胜翁收令吧!”胜芝道:“我荒疏久了,饶恕了吧!”山芝道:“快别客气,说了好收令。”胜芝不得已,想一想念道:“ 雨迹云踪才一转,玉堂,言笑晏晏。 又说飞觞:‘桥上衣多抱彩云’。”于是合席公饮了一杯。雯青道:“我们酒也够了,山翁赏饭吧!”次芳在身上摸出一只十二成金的打簧表,按了一按,却铛铛的敲了十下,道:“可不是,该送状元归第了,快叫开船回去,耽误了吉良时,不是耍处。”彩云带嗔带笑地指着次芳道:“我看匡老,只有你一张嘴能说会道,我就包在你身上,叫金大人今晚到我家里来,不来时便问你!”次芳说:“这个我敢包,不但包他来,还要包你去。”彩云道:“包我到哪里去?”次芳道:“包你到圆峤巷金府上去。”彩云啐了一口。大家说说笑笑,饭也吃完,船也到了阊门太子码头了,各就纷纷散去。效亭、胜芝先上岸回家去了。彩云轿子也来,那大姐就扶着彩云走上船头。彩云忽回头叫声:“金大人,你来,我有话给你说。”雯青走出来道:“什么话?”彩云望着雯青,顿了一顿,笑道:“不要说了,到家里去告诉你吧!”说着,就上轿走了。次芳道:“这小妮子声价自高,今见了老前辈,就看她一种痴情,十分,倒不要辜负了她。”雯青微笑,就谢了山芝,也自上岸。你想:雯青、彩云今相遇的情形,这晚哪有不去相访的理呢!既去访了,彩云哪有不留宿的理呢!红珠帐底,絮语三生;水玉帘前,相逢一笑。韦郎未老,凄玉箫之声;杜牧重来,绸缪紫云之梦。双心一抹,盒誓钗盟,不消细表。 却说匡次芳当荐了彩云,见雯青十分留恋,料定当晚雯青决不能放过的。到了次清早,一人赶到大郎桥巷,进后门来。相帮要喊客来,次芳连连摇手,自己放轻脚步,走上扶梯,推门进去,却见中间大炕上躺着个大姐,正在披衣坐起,看见次芳,就低声叫:“匡老爷,来得怎早!”次芳连忙道:“你休要声张,我问你句话,金大人在这里不在?”那大姐就挪嘴儿,对着里间笑道:“正做好梦哩!”次芳就在靠窗一张书桌边坐下。那大姐起来,替次芳去倒茶。次芳瞥眼看见桌上一张桃花诗笺,恭恭楷楷,写着四首七律诗道: 山花光映画船,白公堤下草芊芊。 万家灯火吹箫路,五夜星辰赌酒天。 凤胫烧残似梦,驼钩高卷月无烟。 微波渺渺尘生袜,四百桥边采石莲。 吴娘似水无曹,貌比红儿艺薛涛。 烧烛夜摊金叶格,定拥紫檀槽。 蝇头试笔蛮笺腻,鹿爪拈花羯鼓高。 忽忆灯前十年事,烟台梦影痕淘。 胡麻手种葛鸦儿,红豆重生认故枝。 四月横塘闻杜宇,五湖晓网荐西施。 灵箫辜负前生约,紫玉依稀入梦时。 只有伤心说不得,凭栏吹断碧参差。 龙头劈凤箫哀,展尽芙蓉向月开。 细雨银荷中妇镜,东风铜雀小乔台。 青衫痕渍来年泪,绛蜡心留未死灰。 肠断江南歌子夜,白凫飞去又飞回。 次芳看着这几首诗,顽绝伦,觉得雯青寻常没有这付笔墨。正在诧异,忽见诗尾题着“谶情生写诗彩云旧侣慧鉴”一行小字,暗忖:“雯青与彩云尚是初面,如何说是旧侣呢?难道这诗不是雯青手笔么?”心里惑惑突突的摸拟,恰值那大姐端茶上来,次芳就微笑地问道:“昨夜金大人是几时来的?”那大姐道:“我们先生前脚到家,金大人后脚就跟了来,吃了半夜的酒,讲了一夜的话。”次芳道:“你听见讲些什么呢?”大姐道:“他们讲的话,我也不大懂。只听金大人说,我们先生的面貌,活像金大人的旧相好。又说那旧相好,为金大人死了。死的那一年,正是我们先生养的那一年。”那大姐正一五一十地说,就听里间彩云的口声喊道:“阿巧,你咭哩咕罗同谁说话哟?”阿巧向次芳伸伸舌头答道:“匡老在这里寻金大人哩!”只听里面好像两人低低私语了几句,又屑屑索索一回,彩云就云鬓蓬松,开门出来,见了次芳,就笑道:“请匡老里面坐,金大人昨夜被你们灌醉了,今正害着酒病哩!”说着,就往后间梳洗去了。次芳一面笑,一面就走进来,看见雯青,却横躺在一张烟榻上,旁边还堆着一条锦被,见次芳来,就坐起来招呼。次芳走上去道:“恭喜!恭喜!”雯青笑道:“别取笑人,次兄请坐着,我想托你办一件事,不晓得你肯不肯?”次芳道:“老前辈不用说了,是不是那红儿、薛涛的事吗?”雯青愕然道:“怎么这几首歪诗,又被你看见了?我的心事,也不能瞒你了。”次芳道:“这种事,门子里都有一定规矩的,须得个行家去讲,才不致吃鸨的亏。我有个人叫戴伯孝,极能干的,让我去托他办便了。”雯青道:“只是现在热孝在身,做这件事好象于心不安,外面议论又可怕得很!”次芳道:“那个容易。只要现在先讲妥了,做个外室,瞒着尊嫂,到服进京,再行接回,便两全其美了。”雯青点头说:“既如此,这事只有请次兄替我代托戴先生罢!兄弟昨夜未归,今必须早些回去,安排妥密,免得人家疑心。”说着就穿衣,别了次芳,又低低托咐了几句,一径下楼走了。次芳只好去找了戴伯孝,托他去向老鸨涉。老鸨自然有许多做作,好说歹说,才讲明了身价一千元,又叫了彩云的生身父来。原来彩云本是安徽人,乃父是在苏州做轿班的,恐怕将来有枝节,另给了那轿班二百块钱,叫他也写了一张文契。费了两工夫,才把诸事办妥,就由戴伯孝亲来雯青处告诉明白。雯青欢喜,自不必说。从此大郎桥巷就做了雯青的外宅,无不来,两人打得如火的一般热。 光似箭,转瞬之间,雯青也了服,几回要将此告诉张夫人,只是自己理短,总说不出口。心想不如一人先行到京,再看机会吧,就将这个办法与彩云商量,彩云也没别话,就定见了,自己一人到京,起服销假。这宫门召见下来,就补授了内阁学士。雯青自出差到今,已离京五六年了,时局变更,沧桑屡改,朝中歌舞升平,而海外失地失藩,频年相属,日本灭了琉球,法国取了安南,英国收了缅甸。中国一切不问,还要铺张扬厉,摆出天朝空架子。记得光绪十三年,翰林院里还有人献了一篇《平法颂》,文章辞藻,比着康熙年代的《平漠颂》、乾隆年代的平定《金川颂》,还要富丽哩!话虽如此,到底涉了几年,这外的事情,倒也不敢十分怠慢,<孽海花> Www.BwOxS.CoM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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